城市裏邊兒過年無非就是那樣，串串門子，拜拜年，送送人情。只是剛過完年初一，老爺子就定了回程的機票。棉爸將茶端了放到棉老爺子跟前，在一旁的沙發坐下了，“爸，聽說您定了兩天後的機票，這才回來，怎麽不過完年了再走。”

棉老爺子捧著茶碗吹茶，沒擡眼，淡淡的“嗯”了一聲。

棉爸笑了笑，“您看，好好這麽長時間沒見您，老念叨著您吶，留下來和好好再住多一陣子，您看怎麽樣？”

“放屁！”

棉老爺子“哐當”一聲將茶碗蓋到了玻璃桌面上，抖著胡子，“棉建，別和老子打秋千！這次你讓也得讓，不讓也得讓！”

說著，猛地被嗆了一下，劇烈的咳嗽起來。

“爸，您慢點兒。”棉爸見狀著急的就起身想去幫他順氣，被老爺子一拐棍就敲了過來。

“咳咳……不孝子！滾！”

棉媽在房裏聽到聲音趕緊出來，看到這情形，急忙上前一把拉住老爺子的手，“爸，爸，有什麽事情好好說，您別氣著了身子。”

拿著茶杯給他餵了兩口茶，老爺子又咳了兩聲，總算緩過來了。看著站在那裏的棉建，恨得怒目圓瞪，抽了一旁的拐棍又掙紮著站起來給了他兩棍子，棉建硬生生的挨了。

老爺子抽了幾棍子下去，熄了些火，喘著氣坐下了，棉媽立刻使了個眼色，“棉建，還不快給爸爸換杯茶過來。”

等棉建端著熱氣騰騰的茶再回到客廳時，空蕩蕩的客廳裏就只剩下棉媽，正跪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報紙。

棉建把茶碗放了，將腳邊的煙灰缸撿了起來放到桌上，問：“爸呢。”

“我叫好好來帶他去散步了，省的等會兒你們又要吵。”棉媽說著，將報紙放回了茶幾座下，這才坐到了沙發上，“你們父子倆又吵什麽，每次見面都搞得游擊戰似的。”

棉建搖搖頭，想想就坐下來嘆了口氣：“老爺子本來就怪我沒照顧好薇薇，對我有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。前段時間聽說我哥小兒子剛結了婚，搬出去了，我爸這次來……”往後一靠，他身子陷進了沙發裏，“這次來，說是想把好好接到瑞士去。”

棉媽手一頓，沒有說話。

棉建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，就直起身來，“我爸跟著我爺爺從小在瑞士長大，當年他隱退的時候就想著全家都過去，沒想到發生了那檔子事情……薇薇剛生好好那會兒老爺子就說要抱回瑞士去，後來也是薇薇說了願意和家裏斷絕關系，我也不想離開中國，好好才能留在咱們家。現在……好好她長大了，和薇薇長得越來越像，我看老爺子這些年是後悔了，想薇薇了，要不我們……”

“棉建！”

棉媽一站起來，擡起手就將熱騰騰的茶杯掀翻在他腳下，“棉薇走的時候是怎麽和你交代的？你敢把好好送去瑞士，我就跟你沒完！”

***

今天天好不容易晴朗了些，棉好扶著棉老爺子去樓下的花園散步時還看到了隱約露臉的太陽。雪還沒化，棉好只能撿水泥地上走，“爺爺，您當心些，冰還沒化呢。”

老爺子拍拍棉好的手：“放心，爺爺身子骨硬朗著呢。”

棉好不依了，“我昨晚還踩著雪摔跤來著呢，難道爺爺就說我身子不好？”

這下換老爺子心急了，拉著棉好的手擡起又放下，上上下下的看，“摔了，傷哪兒了。”

棉好一把抱住老爺子的手臂，蹭了蹭，擠眉弄眼的說：“沒呢，騙您的。我不就是想讓您緊張一下麽。看，我摔到了您都這麽心疼，您要是摔倒了，我還不得緊張死啊。”

老爺子哈哈的笑了會兒，又突然停了下來，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棉好的手背。突然就放開手，自己一人拄著拐杖，慢吞吞的向前走去。遲暮老人，如果不是頭上戴著帽子看不見，也許他的頭發已經和地上的雪一樣白了吧。

棉好楞了一下，趕緊跟上去挽住他的手臂，“爺爺，怎麽了？不開心了？”

老爺子看著棉好，嘆了口氣，“爺爺這是好久沒這麽開心啦……你奶奶還有姑姑都走得早，現在你兩個大表哥也都大了，成家了，幾年前你大伯母一走，你大伯就不肯再要，現在家裏就剩下我們倆老爺們兒。”

說著，老爺子又拍了拍棉好的手背，感慨，“好好啊……爺爺老了，也想有個孩子在身邊陪著，你願不願來瑞士，陪陪爺爺？”

***

走了會兒，棉老爺子說累了，棉好剛將老爺子送回了屋裏，就收到了秦進的短信。下了樓，看到秦進靜靜的靠在樓梯口，鼻腔裏呼出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，聽到聲響，他擡起頭，黑亮的眼裏都是散不盡的神采，就連眉梢都是明麗的。

棉好楞了一下，想到那時韓宇恒和她說的話——“阿進啊，以前明明就不是這麽死氣沈沈的……”

秦進將手裏的袋子交給她，棉好看了會兒，沒接，“是什麽。”

秦進看了她一眼，就拉過她的手來在胳膊肘那裏按了一下，棉好“嘶”了聲，“疼啊！”

秦進松了手勁，說了聲“自作孽。”就揉了揉她的手肘，又掰過她的臉來看，確定沒有傷口，這才放開，“昨晚摔得不輕，雖然穿得厚，今天身上也應該會淤青，裏面是藥，晚上睡前記得用來揉揉。”

棉好接過袋子打開，一應俱全。擡起頭對他眨眨眼，想了想，突然就將靠近他，臉幾乎就碰上了他的，呼呼的溫熱氣息噴在他耳邊。

棉好撲閃著睫毛，“昨晚你墊在我身下，摔得比我重多了，要我幫你揉揉麽？”

秦進呼吸一重，手上緊了緊。棉好胳膊還在他手上，淤青部位被捏了一下，她悶哼一聲，擡起頭眼淚汪汪的說：“秦進，你欺負人！”

***

秦進果然欺負人。

棉好捂著被欺負得紅腫的嘴唇剛回到家，立刻就被棉媽找去書房了。棉媽看女兒半垂著頭正絞著手裏的袋子，就問：“剛才在陽臺看到阿進找你，是他給你的？”

見棉好點了頭，棉媽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，“是什麽。”

“跌打藥酒，昨晚放煙花不小心摔了一跤。”

棉媽側過頭又盯著棉好的臉看了好一會兒，看到她嘴角，眼角突然就有了些笑意，“最近看你和秦進走得挺近的，怎麽很久不見你和陳南他們聯系了？”

棉好這下擡起頭：“你以前不是說過讓我早些斷了和陳南的關系嗎？”

棉媽點點頭，拉過棉好的手在沙發上坐下，又嘆了口氣，“你長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，我以為你不會聽。”。

棉好靠在她肩頭笑了：“媽，你找我到底要說什麽。”

棉媽在心裏過了一遍之前要說的話，看到棉好手裏的袋子，最終臨時改口，“沒什麽，後天你爺爺就要回瑞士了，明天你和你爸陪他去祭拜一下你姑姑。”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現在算下午麽？算麽？算麽？好吧……不算ORZ，我錯了，睡了一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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